□ 法制日报全媒体记者 莫小松 马艳
“听说你们要来,我一定要见。”6月29日,广西南宁,广西军区政委姜英宇少将沉重地对张华爱人周志丽说。
来到部队,倾听丈夫张华之前所在部队老首长的慰问,周志丽哭成泪人。
22天前,6月7日,转业到自治区党委政法委的张华在靖西市汤亮村开展驻村第一书记工作时积劳成疾,倒在办公桌前。姜英宇说,广西是全国脱贫攻坚主战场,边境一线往往又是贫中之贫、困中之困,张华从塔山英雄部队转业到地方,主动申请参加扶贫攻坚并牺牲在扶贫攻坚第一线,张华在扶贫攻坚战场上的表现正是塔山精神在新时代的传承……
昔日点滴一幕幕在脑海冲击回荡,这一刻,周志丽读懂了埋藏在张华心里的家国情怀。
寒门赤子圆军人梦
相识之初来往的50封信,因跟随张华6次搬家找不到了,成了周志丽永远的遗憾。
2003年经一位热心阿姨牵线,周志丽和张华相识。那时,正遇“非典”,要见一面非常困难。好不容易一次机会,周志丽和张华在连队只有中午30分钟见面时间,老实本分的张华担心超时选择吃粉,一碗粉吃了20多分钟,张华边吃边看手表,没有单独说上几句话就面临告别。
2004年登记结婚,张华留给周志丽的时间仍然只有1小时,登记完吃了一碗粉,就算庆祝。
2005年1月周志丽生产,因为连长休假,张华需要留在部队不能陪伴妻子,孩子出生3天后才匆匆赶到医院看望。
这些点点滴滴成了周志丽心里最宝贵的回忆。周志丽的父亲是一名老党员,他总是要求全家无条件支持张华,鼓励周志丽不要觉得委屈,军人的爱情不像电影那般浪漫,但值得托付终身。
忠诚使命的张华把最深沉的爱给了祖国,也把最动人的爱给了妻子。两人志同道合,每天保持联络,无话不谈,成为彼此心里最依赖的知心爱人。
周志丽知道,成为共和国的军人是张华心里的梦。张华出生在江西省宜春市一个贫苦家庭,在革命先烈的故事耳濡目染下成长,立志精忠报国。1996年9月,19岁的张华怀着对军人的崇敬,由高中考入桂林陆军学院,毕业后成为光荣的塔山英雄部队中的一员。
婚后几年,刻苦的张华相继成为团里最年轻的连队主官、最年轻的副营职干部、最年轻的正营职主官,直至走上团领导岗位。而这期间,家里却接连发生变故,张华的哥哥和父亲相继过世。
周志丽知道张华心里的痛。长期在外,张华每月给家里打钱,周志丽也跟着打,让家里的老母亲有个保障。
2017年张华面临转业,周志丽协助张华整理他在部队期间的自传,周志丽才知道张华在部队参与地方抗洪抢险、抗旱救灾等10多次重大行动。2005年6月,张华参加梧州抗洪抢险,在大坝内侧封堵管涌时,张华第一个扛起沙袋冲到大坝下面堵管涌,全然不顾一旦大坝决堤整个人都有被掩埋的危险,第二天又冒雨带领官兵守护大坝一天一夜,虽极度疲劳仍坚守在最前线。
当看到张华自传里写着“军人职业本就意味着牺牲奉献,自穿上这身军装,我就把自己交给了党、交给了组织、交给了部队”,周志丽泪流满面。
赤心报国以国为家
直到在医院ICU病房前彻夜守候,周志丽才知道,张华是主动申请到靖西市安宁乡汤亮村担任村党支部第一书记的。2017年年末张华转业到自治区党委政法委任执法监督室副调研员,原以为可以一家团聚了,周志丽等来的,却是又一次离别。
周志丽在崇左市一家舞蹈机构工作,儿子张文韬在南宁读初中,张华去了靖西边境。张华说,两年之后,完成脱贫攻坚任务,补上“三农”这一课,一家人就在南宁团聚。
不同的战场,不变的军魂。2018年春节过后,张华就赶到汤亮村报到。电话里,周志丽总感觉丈夫有忙不完的事。早上7点起床,晚上入户走访,凌晨还要起床避开网络拥堵高峰录入扶贫数据。
“他中午很少有时间休息,晚上又都加班很晚,加上他这两年的高血压,怎么会挺得住……”周志丽眼泪又流了下来。
2018年汤亮村是预脱贫村,为了让村庄顺利脱贫,张华每两个月才回一次家。给家里打钱,周志丽打的钱比张华多。张华解释说,我的钱还得留一些,村里的贫困户很困难,我的钱有更多的考虑。
2018年,周志丽抽空去了一趟汤亮村。到了村部,才知道张华所谓的宿舍就是在村文化活动室里架起的一张床板,一张旧办公桌挨着窗户放上电磁炉和油盐就是厨房,生活用水要提着桶从村部围墙外的饮用水泉眼处一桶一桶地提。
张华说,村部条件艰苦,老婆受委屈了。周志丽哭着说,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住都是幸福。
2019年春节,农历大年初三张华就要返回汤亮村。买不到车票,周志丽索性开车一家人来到村部。张华惦记着要给贫困户拜年,口袋里没有多余的现金。
“老婆,可以和你借些钱吗?我们要包15个红包,每个封50元吧?”
“怎么这么说呢,给100元吧。”
听到周志丽如此支持工作,张华高兴得像个孩子,“你支持最好了,我还怕你不高兴”。
一家三口骑着张华驻村后买的电动车逐户拜年。
爱民故事边疆传颂
2019年6月3日晚,在舞蹈培训中心教学的周志丽突然看到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回复电话过去,说张华出事了。
“不可能!”声嘶力竭的周志丽反复说,两人下午还通了电话,张华说了,端午假期要回来一起看电影。
出事的时候,坐在张华办公桌对面的扶贫工作队员岑业鹏目睹了一切。当时是下午6点46分,张华坐在办公桌前忙着做“雨露计划”的核查工作,他突然摸着额头慢慢低头,说头晕。岑业鹏赶忙过去扶着他,叫来了村干部,拨打120。
急救车接到张华赶往靖西市人民医院,听说情况的王启球、张正抗、王爱令等10多位村民自发开车追了40多公里赶到医院。
王启球很少在村里,可每次回村都看到张华在村前村后忙碌。“去年村里脱贫了,张华为村里修了路,在山后建了水柜,装了路灯,翻修小学,家家户户都有了净水器,村民种桑养蚕从100亩提高到600多亩,全村人都受益,张华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明白,都放在心里。”王启球说。
36岁的张正抗是去年刚转正的党员,张华到任后,修建了村委二楼建成党员活动室,建立党员微信群,开展各种学习活动,80多岁的老党员站都站不直还跟着张华重温入党宣誓,张正抗被这一切感染。
村民们赶到医院时,张华已被转到南宁市的医院。
6月7日,年仅42岁的张华经救治无效因公殉职。按照他生前意愿,捐献了心脏器官,他是广西扶贫干部因公牺牲后首例器官捐献者。自治区党委政法委副书记黄焕光有感而作五绝《送张华同志》诗:“才下征尘马,扶贫跨铁鞍。英魂随逝水,生命不凋残。”
周志丽带着张文韬到汤亮村整理遗物,在这个张华奋斗到生命终点的村落,村民们哭成一片。
留下来的几张扶贫期间的工作照,张华又黑又瘦,体重一度暴瘦20斤。陪伴张华走村入户的电动车,里程表停留在3268公里。
“张华待在汤亮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在村里一年,在家10天左右。”汤亮村团支部书记谭文官说。
办公桌上有一封王利青、王利艳两姐妹写给张华的感谢信。两姐妹妈妈过世,跟着继父王正官生活,一直没有户口。王正官4岁的儿子夭折,家里又是贫困户,对生活失去信心。张华经常带着礼物到家里看望他们,多番奔走为孩子落户,给这个特殊的家庭带来温暖和希望。
6月10日,张华的追悼会在南宁举行。两个孩子在家里哭了,王正官跑到村委请求,“有没有车到南宁?我想看张书记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倾听村民们讲述父亲的故事,张文韬忍住泪水拿着手机拍下父亲生前工作的每一个地方。父亲走前的“六一”儿童节,张文韬收到父亲赠送的礼物:一条皮带,寓意步入青年,一个迷彩包,寓意负重前行。
离开汤亮村,周志丽更加理解张华纯粹厚重的一生。他梦着百姓的梦,苦着百姓的苦,带领边疆村民走出新天地。
“一生都在为人民服务的你,谢谢。谢谢你16年的陪伴,谢谢你对儿子14年的培养,谢谢你24年对国家、军队、人民的奉献。如果句号在所难免,一路走好。”周志丽含泪在朋友圈写道。
